陸珊突然這麽一問, 問得元琪有點發懵，好半晌才喃喃道：“我沒想過這件事。”

如果顧蘭還在世，且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，那麽元琪的婚事或許會有一定的自由度。所謂自由，就是他可以在符合條件的小娘子裏選一個自己最喜歡的進宮。

可是顧蘭被廢了，又在即將覆立的時候遇刺身亡，元琪哪裏還會有這樣的想法。

他要回京，他要報仇，他要實現父親未酬的壯志, 他要光覆王朝淪喪的國土……

兒女私情這樣的小事，元琪幾乎就沒有想過，更別說花費什麽心思了。

“就算你沒想過, 等你回了京，你爺爺不會想嗎？”皇帝治理國家一般, 玩弄權術卻很在行，等元琪元琳回到渝京, 他不可能不插手他們的婚事。

“他不會亂挑人的，你看我爹我娘，多合格……”以太子妃的標準而言，虞妙歌是非常合格了，簡直可說是無可挑剔, 但以妻子和母親的身份來說，元琪表示晚輩不好議論長輩的事。

聽到元琪平淡無奇的語氣，陸珊心裏一陣沮喪, 她就知道會是這樣，元琪一直把她當小妹妹了。

“可我不想他給你挑人。”陸珊擡眼看著元琪，眼神異常執著，“你能等我長大嗎？”

元琪徹底驚呆了，好半天沒有說話。在他心裏，陸珊不是小妹妹這麽簡單，還有幾分知己的味道。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，並且在用特有的方式支持他。

但可能是在陸珊還是個嬰兒時他就見過她的緣故，在元琪的潛意識裏，陸珊的形象就是個聰明活潑的娃娃，他似乎沒有想過，漂亮娃娃會長大，還會喜歡上自己。

“能不這樣看著我嗎？驚訝我可以理解，嫌棄是幾個意思？”陸珊雙手捧心，作受傷狀。

“不是嫌棄，我怎麽可能嫌棄你，我只是……”元琪急急解釋，卻一時語塞了。

“只是什麽？忘了還有這個選項了？”陸珊友情提示道，能看到元琪著急的機會可不多。

元琪想了想，竟然老老實實點了頭：“的確是沒想過，一直覺得你還是小孩子。”

陸珊聞言暗自慶幸，虧得自己不是矜持的性子，不然等她長大，元琪的孩子都滿地亂跑了。

“其實，我也不是很小。你看三姐姐比我大不了兩歲，她和宋表哥都私定終身了。”陸珊以前經常抱怨，這年代的女孩兒過了十歲家裏就開始議親，簡直是摧殘兒童，荼害花朵。

可是現在，陸珊有點感謝這奇葩的規矩了，因為這樣一算，她好像真的不算小了。

“小珊兒，你三姐姐長你四歲，可不是兩歲哦。”陸珊的那點小心思，元琪哪裏看不出來。

“宋表哥還比你大一歲呢。”陸珊據理力爭，堅決不讓年齡成為自己的阻礙。

元琪嘆了口氣，揉著陸珊的腦袋道：“小珊兒，這不是年齡的問題，而是……”一方面，元琪下意識覺得他和陸珊沒可能；另一方面，他又找不出可以說服陸珊也說服自己的理由。

陸珊從沒見過這麽為難的元琪，不由心軟道：“我又不是要你現在答應我什麽，只是希望你可以等我長大，這樣的要求很過分嗎？”

元琪正要開口，顧漪從屋裏跑了出來，拍著陸珊的肩膀道：“你們怎麽出來了？”

“屋裏人多，我和姐姐出來說會兒話，我看二姐姐被你們鬧得都不好意思了。”陸珊反應極快，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又看到元琪的眼神示意，馬上就把話題轉開了。

“都是自家姐妹，有什麽不好意思的，我還怕以後沒人鬧我呢。”顧漪滿不在乎地笑笑，到她定親的時候，姐姐們都嫁了，陸珊估計也回家了，沒人鬧她豈不更可憐。

姚笙也從屋裏出來了，聞言忙道：“怎麽會沒人鬧你，再遠我也過來，就怕你煩。”

小姑娘們嘰嘰喳喳說起了話，元琪不大插得上，就在旁邊聽著，意外地收獲頗豐。

盡管以元琳的名義住在群芳園，可元琪為了避嫌，多數時候都獨自待著，要不就是和陸珊在一起，可其他小姑娘打交道的次數其實很有限，就更別說交流了。

今天元琪和陸珊難得有點談崩了，其實也不算崩，就是陸珊提出的問題，元琪暫時回答不了，兩人就有點小尷尬了，正巧顧漪和姚笙來了，陸珊就陪她們聊天了。

若非男扮女裝，元琪可能一輩子也沒機會親耳聽到小姑娘們的聊天是怎麽樣的。原來在他面前的陸珊，跟和她的表姐們在一起的，並不是完全一樣，她也有屬於普通女孩子的那一面。

陸珊以為元琪對她們的聊天不會有興趣，坐會兒就會先走了，誰知他就是不走。

元琪不但不走，還聽得津津有味興致勃勃，偶爾還會問個小問題，不過問的都是顧漪和姚笙。

陸珊搞不懂元琪的想法，又不好當著顧漪和姚笙的面說什麽，就只好隨他了。

從顧二姑娘的院子出來，元琪和陸珊等人分開了，可他沒回自己院子，而是去找元琳了。

“如果我想讓小珊兒當我的王妃，有幾成可能？”元琪原本想說的話不是這個，可在見到元琳的瞬間，他鬼使神差地改了主意。

元琳正在喝水，聞及此言差點一口水噴出來，她直直盯著元琪看，發現他並不是在開玩笑，於是笑道：“這麽小的窩邊草你也下得去手？”

在元琳看來，陸珊真的就是類似妹妹的存在，她要真的有個妹妹，估計就是陸珊這樣的。

“我沒想吃窩邊草，是小珊兒說她喜歡我，讓我等她長大。”元琪的語氣帶著明顯的困惑。

元琳微微蹙眉，直言不諱道：“七七，你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，你喜歡小珊兒嗎？”

元琪毫不猶豫地點點頭，他當然喜歡陸珊了，她比他的第一個糖人兒還要重要。

元琳補充道：“不是喜歡妹妹那種喜歡，也不是喜歡娃娃那種喜歡，你明白我的意思。”

元琪遲疑片刻，低聲道：“她還是個孩子，我要是有別的心思，豈不是禽獸不如。”

“那你還問我小珊兒能不能當你的王妃？”元琳有點想不通，元琪那麽聰明一個人，怎麽就在這件事上看不透。

“因為小珊兒想啊，我不想讓她失望。”元琪突然笑了，笑容很淡，又很愜意，“再說我也不確定，等小珊兒長大了，我會不會愛上她。”

元琳徹底無語了，還說不確定，你都把王妃的位置給人留好了，騙我還是騙自己呢。

見元琳面無表情，元琪又道：“你見著小珊兒，就當什麽都不知道，我沒當面答應要等她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一個願打一個願挨，明明皆大歡喜的事，元琳不懂元琪為何搞得如此覆雜。

“小孩子的想法總是比較多變的，萬一小珊兒長大了有了真正喜歡的人，我們之間豈不是很尷尬。”那是他最喜歡的小姑娘，他總是希望她能得到最好的。

元琳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，挑眉道：“真到了那一天，你舍得才怪。”

元琪笑而不語，他願意把選擇的機會留給他的小姑娘。

見元琪不說話了，元琳回答了他最初的問題：“想讓老爺子不插手你的婚事，有得磨了。”皇帝最寵顧蘭的時候，婚事也沒讓他自己做主，到了元琪這裏，很難會有改變。

“你會幫我的，因為老爺子會先把你嫁了。”元琪自信滿滿地說道。

元琳怒極，直接把元琪給轟走了，他這是求人幫忙的態度嗎，真是太不像話了。

轉眼到了三表哥顧泓成親的日子，將軍府上下喜氣洋洋，三舅母更是忙得腳不沾地笑得合不攏嘴。

由於元琪那天沒說不可以的話，陸珊就權當他是默認自己的說法了。

三表嫂覆姓第二，單名秀，家裏做木材生意的，祖父第二峰是公認的易州首富。

在盛寧王朝，商人的地位不算高，可第二家卻是例外，昔年太丨祖皇帝起兵時，他們傾全族之力支持了他，後來太丨祖皇帝一統天下，親手給第二家提了個匾，天下第一商。

時至今日，這塊匾額也還掛在第二家的正堂，誰敢小覷他們。

第二峰年紀大了，家中的產業大多交給了幾個兒子，第二秀的父親正是第二峰的長子。

三舅母怎麽給三表哥求娶來了第二家的嫡長孫女，顧家的姑娘都不知情，可第二秀的嫁妝送到顧家，卻是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，包括見過世面的陸珊和元琪。

“姐姐，這比你的嫁妝也不差什麽了吧？”陸珊瞠目結舌，好半天才說出話來。遙京的世家貴族嫁女是什麽規格，陸珊心裏是有譜的，三表嫂的嫁妝太嚇人了。

元琪大致估算了下，頷首道：“差不多，我的有些姑姑，也就這樣了。”公主的嫁妝都是有定額的，只有嫡公主和最得寵的幾位，有可能超出標準。

“要是每個女兒都這麽嫁，第二家就是再有錢，早晚也得破產。”陸珊暗自猜測，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麽故事，就像她的小表姑萬穗兒，以獨女的身份得了萬家四分之三的家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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